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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妈,这一点都不好笑!”

小舒 夏天的陈小舒 2023-10-14


我小的时候,父母做童装生意,家里有许多工人,爸妈忙没时间陪我,我就经常缠着这些叔叔阿姨陪我讲故事、陪我玩。


有一天,厂里来了一个长头发的姐姐,特别好看,我很喜欢她,就天天缠着她给我讲故事。因为实在太喜欢她,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喜欢,就暗地里跟我妈说,能不能给这个姐姐多发一点钱呀。


我万万没想到的是,我妈在开会的时候,当着所有人以及我的面,讲了这个事!当时爸妈认为这件事很好笑,但,这件事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害羞、尴尬、无处可逃。


有很长的一段时间,我只觉得自己这个行为一定很傻,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跟爸爸妈妈说这样的话。更糟糕的是,从此之后我再也不好意思找这个姐姐玩了。


大家知道,我的普通话发音有一点口音,至今仍然是,有些音发不好。虽然现在朋友们偶尔还是会笑我,笑我说英文都能听出是四川人,但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。但小时候,因为口音被爸妈笑,我真的每次都又急又气,而他们又总是很夸张地纠正我的发音,还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好玩的事。


前几天朋友突然跟我聊到关于孩子被取笑的问题,我马上表达了自己的感受,孩子被笑话,造成的负面感受有可能比大人以为的严重,比如孩子不觉得好笑的时候,我的立场是尽量不笑,忍住。


朋友忽然问我:“你有没有笑过妞或酒酒?”我第一反应当然没有!我自己理解这种感受,我肯定不会有意识的这么做。


我自认为从没笑过酒酒和妞妞,我爱他们都来不及,但是他们看来呢?


最近我和酒酒之间,经常出现的一段对话:


“妈妈你笑什么?”/“有什么好笑的?”/你为什么要笑我?”

“妈妈是觉得你可爱才笑的呀。”

“可爱有什么好笑的? 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!”



事情的起因,往往是因为酒酒做了一件什么事或是说了什么话,傻乎乎又可爱的样子会让我忍不住笑起来,或者逗逗他。有时候只有我跟他,有时候还有别人在场。


酒酒会特别在意这一点,不让我笑,有时候甚至冲上前来阻止我,大吼:“不许笑!”我自认为完全没有笑他的意思,但酒酒就会觉得被笑了。


酒酒和妞妞之间,也经常发生类似的冲突,几秒钟前还是哈哈大笑,忽然妞妞就被酒酒惹恼了,酒酒继续故意大笑,妞妞恼羞成怒……我打圆场,说些什么类似“酒酒觉得你……做得好才笑的”的话,但后来想想,如果心里感受已经很不好了,就像小时候被笑的我,又如何把自己又羞又恼的事情说出口呢?


开玩笑只有在对方也觉得好笑的时候才是开玩笑。”


忽然觉得,这句社交平台上很热门的话,也同样适用于父母和孩子之间。我们作为成年人,肯定不会让身边的朋友感受TA被取笑或挖苦;但是对待孩子,有时候是自以为是地把他们的理解力当成了成年人的水平,有时候是没有蹲下去认真倾听和感受,总之,“成人和孩子悲喜并不相通”,很多时候,我认为是爱的那些表达,但究竟是让孩子感到被爱了,还是被笑了?



忽略孩子的情绪



我会让酒酒觉得被笑了,并不是我真的做出了什么指向明确的笑行为,我是真的觉得太可爱了,为可爱而笑的,可能潜意识里也会觉得,小孩子嘛,笑一笑有什么关系。


妞妞和酒酒,都和我小时候一样,属于天性敏感的孩子,特别容易因为别人说了什么而情绪波动。妞妞小时候更是因为不善表达,有时候被大人笑了,会急得直跺脚。


他们更小的时候是无法理解、表达复杂的语言。和别的妈妈在一起,不可避免的会讨论孩子,有时候可能会自己的孩子“自谦”……这种场景每个妈妈都不陌生吧!孩子们在旁边玩玩停停,一群妈妈们说着孩子们的趣事。可究竟是从哪一天起,孩子们不再懵懂,知道被提到的是自己,知道被谈论的并不是多光荣的事情,他们听得懂了,感受到了,可我们可能还在继续。



孩子会害羞:


妞妞和酒酒,最容易出现的情绪都是“害羞”,回想起来,几乎每天都在发生。


我们坐电梯,电梯自动说“The door is opening”,妞妞跟着说了一遍,酒酒也笑着跟着说,我觉得他们模仿的语调很好笑,就笑了。


妞妞就会说:“他在笑什么,你们为什么都要笑我?”我说觉得你说得很好玩就笑了,这种笑是好的。妞妞很生气得说:“好的有什么好笑呢,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。”


酒酒也是,经常在表达什么的时候,被我们以“可爱”之名,报以大笑。上周我们刚从酒店回家,酒酒很委屈得瘪着嘴说:“妈妈,我想一直一直住大酒店,酒店可以变我们的家吗。”


我一下就笑了,觉得他太好玩了,住一次酒店就不要家了。他马上更委屈了,哭着说:“你不要笑我嘛!我只是喜欢住大酒店呀!”


难过的时候,还被妈妈笑,真的是难上加难。



如何判断是否该笑?我回想了一下,只有孩子做的事情故意是为了“搞笑”,才应该笑;孩子如果很认真地在做某事,即使言行很幼稚,他最最想要的也是被当成一个大人一样认真对待。


大人的笑,会让孩子感受到自己并没有被认证对待。就像我小时候想让妈妈给那个漂亮姐姐加工资,妈妈却在工厂开会的时候当所有人的面暴露的我的小心思,这不仅仅是被“取笑”的问题,也让我清晰地感受到我说的话在大人的世界没有任何分量,我的面子、我的感受、我的诉求对于大人的世界来说微不足道。


现在在大人忍不住笑,妞妞和酒酒说“不要笑!”的时刻,我一定会平视孩子的眼睛认真解释,更不会在他们旁听的时候和家人朋友分享他们的任何糗事,正如我不会这样对待一个大人。


 大人的笑可能会给孩子留下“后遗症”:


妞妞在主动学英语的时候,有时候会自己“发挥”,如果我笑了,她一定会马上心虚,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,或者说得特别搞笑,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傻……会从本来专注的阅读中转移注意力,寻求我笑的原因。


酒酒迷恋酒店,他难过要离开酒店了,他想一直住酒店,他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我也笑了。我跟他解释了,酒店是付了钱才能住的,我们付的钱只能住到今天,必须回家了,但是下次出门我们还可以住酒店。可是让他真正搞懂“酒店”的含义,我的确是又花了一些口舌。



想一想啊,小朋友从出生开始,有很多东西要学。他们尝试走路,尝试拼读发音,尝试自己系鞋带,尝试骑自行车……当他们在进行真诚的努力时,可能并不想讨人笑,笑声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反应。


儿童期的脑神经回路是通过应激不断激活神经元突触而建立的。


想要培养孩子迎击困难、勇于开拓、乐于尝试新鲜事物的“脑回路”,可能需要我们在旁观孩子的尝试时,保持多一点的耐心和冷静。


男孩和女孩的秘密:


妞妞很喜欢我们的一个法国朋友,那个朋友是长不大的孩子王性格,来我们家的时候会带着妞妞打游戏,特别能和孩子玩到一起去。


每当这个法国朋友来家里做客,妞妞就总是试图用上她会的所有法语,展现各自技能。如果家里的大人因为琐事当着法国朋友批评了妞妞,她的反应也会格外强烈,会非常沮丧,很在乎自己在这个“大朋友”跟前的形象。



朋友家的女儿,今年四岁,是个非常开朗又早熟的社交小达人。因为早熟,总是有很多超越年龄的精彩语录和行为,有时候妈妈就会忍不住去和朋友分享。


最严重的一次,是这位妈妈当着大家的面,说了女儿的恋爱故事,没错,来自幼儿园的恋爱。


朋友的女儿和班里一个小男孩关系最好,无论走到哪,都爱粘在一起玩。朋友有时候会逗女儿,问她是不是喜欢这个小男孩,女儿就会一本正经得回答:“是的,我长大要跟他结婚的。”并且会说一些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感受及担忧。朋友觉得太有意思了,一个小屁孩居然还有自己的情感烦恼。



有次妈妈们的聚会,朋友就将这些故事当谈资说了,一群妈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她四岁的女儿当场爆炸,原本在边上安安静静和其他孩子玩的她,一口气冲了过来打了妈妈,说:“妈妈,我不喜欢你说这个!”朋友马上说:“哎呦,又没事的,妈妈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呀!好了好了下次不说了,你怎么可以打妈妈呢……”


当天晚上睡觉前,她女儿很认真得说:“妈妈,你以后不许再说这件事,这是我跟你的小秘密。你们笑得时候,我会很生气。”


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,我立刻就联想到了妞妞的法国朋友!然后回想我有没有当着妞妞的面去和家人朋友分享我发现的“秘密”。


女儿一定是把妈妈当成了非常值得信任的人,才跟妈妈分享自己的小秘密,可妈妈却因为孩子年龄小,把这当成一件好玩的事说了出去。


想一想,在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中,我们是如何亲手埋下了叛逆期的种子呢?可能不是九岁、十岁……可能正是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把孩子最最视为秘密的秘密,当做了儿戏。


共情与尊重


共情和尊重,说起来很大的词,做起来似乎也不难。就是认真倾听和观察孩子的反应,在交流的时候考虑一下如果孩子是一个成年人,自己是否还会这样做。


笑话孩子说的一句话,做的一件事,无论是觉得他们可爱还是有趣,如果孩子不觉得好笑,在TA看来就是一种否定。


女孩子在镜子前臭美,男孩子一脸严肃地耍酷,孩子们处于努力模仿我们的阶段,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,很容易“看我们的脸色行事”。他们不要大人觉得自己可爱,只想让我们觉得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。


而在一群人面前,说孩子的趣事,那就更糟糕了。家长们有时候为了和别的家长建立亲密关系,总是会选一些关于孩子的话题来聊。



这些大人眼中说起来很有趣的事,有时候在孩子眼里是出糗;偷偷和大人分享的秘密,就这样被大家笑了;有时候我们觉得这明明是在炫耀、是一种夸奖,孩子却不觉得。


我其实很庆幸,假如不是孩子们的喊停,我和朋友一样,依然是在靠直觉行事,依然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。



不重蹈我们的童年



我自认为是不打压孩子、保护孩子求知欲、也尊重孩子喜好的妈妈。在孩子取得一些成绩的时候,不会对他们说这有什么了不起;在孩子提出一些特别简单的问题时,也不会轻蔑得回答;在孩子挑选一些我觉得特别没意思,也看不上的玩具衣物时,更不会脱口而出那句“这也太丑了吧!”



避开了这些“笑孩子的重灾区”,却差点倒在每天的点点滴滴。


人性其实是非常多面的,在很多体验上,如果大人能把自己放在孩子的角度,更应该主动去理解感受的复杂和细致。多数情况下我们很难绝对地说:“我自己永远不会这样做”或“孩子如果做了那件事一定会对TA的人生不利”。顺其自然,能和孩子始终有一个良性互动的交流,充分沟通,能互相拥抱,是让一切都顺畅运转的“托底”。


这个“托底”,就是良好的亲子关系。它能抵消掉孩子成长过程中父母的很多焦虑,比如“孩子大了一定会疏离父母”或者“在学校遇到不好的事情回家不敢说怎么办”……


而这一切,可能正是从不取笑孩子开始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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